從西藏大學采訪結束后,醫學院學生曲堅才給我發了一條信息:“老師,我想起來了,我也是中青報的。”我一愣,沒想起單位還有一個“學生同事”,看到他隨后發來的匯款截圖,我才明白他說的是勤工助學:通過為全校宿舍投遞《中國青年報》,獲得一些補助。這名來自西藏那曲牧區的00后學生,上大學后自立自強,一直靠國家助學金、學校的勤工助學崗位和寒暑假打工支撐著學業和在校生活。

曲堅才告訴我,即將到來的這個寒假,他要拿出1500元,印資料、拉橫幅,自費在老家為鄉親們科普糖尿病防治知識,如果還有結余,他要買些吃的、用的,當作給活參與者的“小獎勵”。我突然想起,那張匯款截圖顯示——他的銀行卡余額僅為1485.44元。

為什麼他對疾病防治宣講那麼心心念念?曲堅才說,除了那位得了糖尿病、在大雪中騎托車傷的鄰居,他的父親在他14歲時去世,由于當時家里人不識字,到現在也不清楚父親得什麼病去世的。他原本畢業想留在拉薩,這是許多藏區年輕人的生活理想,但在上大學后的學習與悟中,他重新校準了人生航向。可能沒有人比曲堅才更了解老家人對醫學常識的求。自己吃過的苦,不想再讓鄉親們繼續。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一些東西。

我們的國家無論在醫療還是基礎設施方面,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。但是醫療再發展、科技再進步,到了最末端,也需要人去施行。“人民最需要的地方”,往往說明環境之惡劣、條件之艱苦,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舍棄繁華與安穩,轉走進風雪。這就是“膺擔當”,這才是膺擔當。

在信息大炸、價值觀多元化的當下,持續開展的面向青年的思想引領,能有多大效果?從雪域高原的“曲堅才們”上,我們看到了必要和有效。而他只是我們采訪的10多名師生中的一個。在社會實踐中,青年師生們看到了難題:基層醫療剛需,健康知識需要普及,邊境縣的中小學需要更多能扎下的青年教師,實現整貧并非一勞永逸,牧區農村需要更多懂藏漢雙語、懂政策、會通的年輕干部……他們不再靦腆,不再對低到泥土中的理想“于啟齒”,大大方方地說出個人的未來規劃:來自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的丹珍卓瑪想當一名基層干部,現在常去社區、農村鍛煉,了解社民意;自稱來自“十八線小縣城”河北圍場縣的滿族學生王一達希畢業后留在西藏,因為在墨縣“推普”時,他從當地干部群眾到“被需要”;來自上海黃浦的邢一江今年9月才到西藏大學讀書,在學校廣播站為同學們播送新聞、朗讀散文,說,以前學習活聽一聽就過了,但是在西藏是可以看到的,以后“更想去找尋一種意義和價值”。

西藏大學每年約有七的畢業生留在西藏基層。未來,過高等教育、有專業能力的年輕人,他們了解世、國、民,知道國家為什麼發展得好、如何才能發展得更好,一旦走向社會、走向基層,將會在人民群眾中迸發出渾厚綿長的昂揚力量。青藏高原上有燦爛的,也有大到讓人睜不開眼的風雪,那里是世界屋脊,也是我國的邊疆。彌合不均衡不充分的發展,需要更多新青年主擔當。一名基層團干部告訴我,在青藏高原上,太是最公平的,當你冷了,走到太底下,就會溫暖。愿年輕人的理想也能如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