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區門口擺攤修鞋的是一位材魁梧的聾啞人，大約60歲左右。他頭上長滿了頑固的白茬子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理發了。他的攤位上擺放著一輛三車、幾只小凳子、一只狗和一套修鞋。只要天氣不下雨，他都會準時擺攤。每天總有三五位聾啞人朋友圍在他攤前，雖然無聲無息，卻洋溢著一臉燦爛的笑。這或許就是他的全部生活，也是他神世界的大部分。
我第一次認識他并不是在小區門口。幾年前去洗車，老板看見我的腳墊磨損嚴重，好心建議我去找這位修鞋的聾啞人補一補。告訴我，這個人做活細致，收費合理，補一補能用好多年。于是我順道找到了他。原來他的攤就在我上下班必經的路口。這時突然想起來，每次步行上下班走他攤前經過，總是看見他不聲不響地干活，過往行人也沒有什麼反應。當時還奇怪這個人怎麼如此遲鈍木訥。老板這一說，才知道他的世界里沒有聲音，缺了對外界的知。我告訴他想修腳墊，他始終不明白我的意思。正在我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，他掏出了手機，手寫輸“你干啥？把東西拿來。”給我看。原來他可以文字流。
我拿來腳墊給他，他正反看了一下，又用手在破了，然后出手示意5元。我點頭同意，但心里一直嘀咕便宜的。他麻利地用刀清理了口邊緣，拿出皮子給我看，并在手機寫下“這個皮子可以吧”。稍有一點不一致，我點頭同意。他隨手剪出一塊，大小正合適。打磨，涂膠，膠面朝上放好，又拿起腳墊清理打磨涂膠。待膠稍干，合，按，并放在修鞋的砧木上用木錘子輕輕敲打。之后，手工線，修理邊角刺。整個過程行云流水，干凈利落，一氣呵。拿給我的時候，一臉期待地看著我。我細看之下很滿意，向他豎起大拇指，他翕了一下，又埋頭干活。細看，活做得真是細致漂亮。
有一天，我出小區的時候，突然看見他把攤子擺在小區門口。和業聊天得知，由于本市要鞏固文明城市稱號，他被城管趕得無擺攤，就在小區門口擺了。他是小區住戶，又是殘疾人，業也沒有干涉，只是還要提防城管隨時來驅趕。我默然。殘疾人的求生之路多麼不易啊！
于是，我經常顧他的小攤，有時皮鞋，有時修鞋，更多的時候是走過他的小攤，多關注幾眼。有人讓他修鞋說不明白的時候，也告訴客人他是聾啞人，可以書面流。能力所限，幾無幫助。形勢所迫，錢真的難賺。正常人養家糊口尚且艱難，一個靠擺小攤維持生計的聾啞人，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。
一些方面的不友好，社會救濟的梗阻，更讓許多人陡生焦慮。他依然默默地早出晚歸。城管來了，他收攤，城管走了他又出攤。與人為善，從不計較。聾啞朋友們仍按點來他的小攤聊天。人生總有不如意，與其無從下手地抗爭，何如踏踏實實地斗？！他，是我的鄰居，也是我的“老師”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