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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俊,是這座城市西邊的小區里的一位早餐店老板。我的店鋪雖然不起眼,裝修簡單樸實,最多也就四五張小方桌,墻上著菜單,主要賣一些煎餅果子、豆漿油條這類小吃。我的招牌是手搟夾饃和特制麻醬,深周邊上下班的上班族喜

16年前的一個寒冬早晨,我剛燒好一鍋熱乎乎的夾饃,就看見一個著襤褸的中年人站在門外。疲憊地靠在門邊,臉上滿是風霜,雙毫無。我連忙迎上前去,有些不知所措地說:“姐姐,你沒事吧?是不是著了,快進來歇歇吧。”

那個人抬頭看我,眼神有些畏:“不好意思,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?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。”我心里一,連聲說:“請進請進,小店簡陋無地自容,姐姐不嫌棄就在這里用點早飯吧。你先在這桌上坐下,我去給你盛碗熱乎的夾饃!”那個人勉強笑了笑,在桌邊坐下,雙手不停著自己的雙臂。

我讓店里的小工給倒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白米飯,又盛了幾個剛出鍋的夾饃和油條豆漿。那個人兩眼放,毫不客氣地大口吃了起來。我在一旁看著吃,也不忍心讓尷尬,轉回到柜臺里假意忙活。那個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整桌子的,臉上才有了些走到柜臺前想要付錢,我忙說:“姐姐請留步,這頓是店主請的,您不用掏錢。”我擺擺手說:“姐姐您說笑了,人家開飯店的,多做一點好事也沒什麼。您要是喜歡吃,以后就常來吧!”人激地看著我,眼圈有些紅紅的:“謝謝您老板!我白雪,剛流浪到這座城市,您真是我的救星!”

從此之后,白雪姐就了我們店里的座上常客。每到早晨七八點鐘,白雪姐就會準時推門走進來,我早就記住了的口味,一碗白米飯一份青菜葉子夾饃是必備的。白雪姐人很溫順,格也有些向寡言,就那樣默默地坐在角落的小桌邊吃的早飯。偶爾我閑下來了,會和聊上幾句,也只是搖頭稱是,甚和我自己的事。

我時常很好奇白雪姐這樣一個中年人,為什麼會一個人流浪街頭,但是總是不愿回答這個話題。時間一天天過去,轉眼間白雪姐來我店里已經16個年頭了。了我店里一道悉的風景,我和店里的其他常客都已把了家人一樣。我時常開玩笑說是我們店里的“長工”,白雪姐也會靦腆地笑笑。這些年里,我看著白雪姐的頭發從黑轉灰,面容也深深鐫刻上了歲月的印記。我心里惦念著的生活,但直覺告訴我還是不要過問的好。

直到有一天,白雪姐突然暈倒在我店里。我激地上前攙扶住,發現慘白,干裂,神志不太清楚的樣子。我連忙給倒熱水讓喝下,然后盛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白米飯和幾個夾饃放在面前。白雪姐這才慢慢緩過神來,哽咽著向我道歉,說生病住院了一周,剛剛出院。我的心揪,明明才是最需要關心的那個,我卻因為一時疏忽差點讓出了更大的事故。

我的兒子小宇今年考上了北京一所知名大學。我和老婆高興還來不及,就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說要訂婚了。我聽說是本地一個姑娘,就高高興興地忙著辦喜酒。沒想到就在訂婚的前一天,白雪姐突然給我送來了46萬元現金,說這是給小宇的結婚大禮。我震驚之余有太多的疑問,這些年白雪姐明明過得很拮據,這筆巨款從何而來?我追問之下,白雪姐泣不聲,向我坦白了世背景。

被迫離開了家族企業,一夜之間萬貫家財不復存在。白雪和的母親淪落到了街頭,飽風霜雨雪的洗禮。后來,在一次偶然的機會,白雪姐進了一家大公司當了個小職員。我知道小宇的格執拗得很,一旦下定決心就很難改變。我勸他,人生在世,誰沒點過錯?我們不能因為白雪姐一時迷失就否定幾十年的人生。可是小宇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。最后白雪姐主打電話給了公安局,請求自首這個多年前的錯誤。我著急忙慌地打電話請求法從輕發落,畢竟當年白雪也是迫于生計所難。好在白雪并沒有占用公款來為自己揮霍,生活一直很拮據。再加上承擔法律責任的態度,法最后判有期徒刑三年,緩刑五年。白雪姐進了監獄整整一年多才重見天日。我去接出獄的時候,發現整個人明顯清瘦了很多,滿頭銀發在下格外耀眼。我心疼地上前抱住,反復地說對不起。三年監獄生活對于一個步暮年的人來說著實過于殘酷和煎熬。白雪姐卻微微地對我笑了笑:“我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贖清自己的罪過,能出來真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。”我把準備已久的拌面和包子遞到白雪姐手上:“姐,咱們回家。”這些年我看著白雪姐重新點亮的笑容,一點一點收拾回被命運打的人生。重新找到生活的激,也治愈了那顆自責多年的心。我不再將定義為一個盜竊的罪人,而是更多地看到一個寬厚善良的人生導師。經歷了這一切,我更加堅信人的本質是善良和包容的,我們都值得重新出發。

我的小早餐店在這條老街上已經立足十六年,簡單的菜式和用心的服務,給我贏得了一票老主顧。我常笑話自己開的是間“懷早餐店”,而白雪姐就是我最忠實的“懷”擁躉。人生最奇妙的地方就在這里,十六年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切,卻依然抹煞不去最本真的底。我依然每天打開店門時都惦記著白雪姐什麼時候會穿過馬路走進來;而也總會在百忙之中出時間,來給我那永不改變的一碗白米飯。人生在世,最難能可貴的,就是在道德和法律面前毫不搖;同時,也要懂得憐憫和寬恕。我們無法決定這個世界的善與惡,只能盡自己最大努力守相助。我希小宇帶給他的下一代的是這個信念,而不是見與偏頗。“老李,我這個做姐姐的,真沒白認識你。”

突然,停下腳步,一字一頓地說。我愣了一下,隨即也止住腳步,轉看向。白雪姐上前一步,微微踮起腳尖,在我額頭輕輕一吻。眨了眨眼睛,沒再說下去。我們相視一笑,又繼續。

我知道,在這十六年的風雨同舟里,我們早已不分你我,只剩下那份看淡人生,懂得知足的悟。我希白雪姐知道,在最艱難的歲月里,我并不覺得自己給了;而的善良和勇氣,讓我在人生道路上多了一盞心燈。我們在椰林小屋租了兩間房。夜深人靜時,我獨自站在臺上,著遠的海天,突然很想念我在老街上的小早餐店。那些朝夕相的老主顧,和那份悉的味道。我會記得把這里的景細細講給他們聽,然后一起干杯,干杯,再干杯!“老李,歡迎回來!”幾位老主頓捧著湊上前來,“這麼多天不見你的影子,我們都擔心你跑路了!”我哈哈大笑,順手給他們每人盛了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。他們吹著粥啜著湯,我便給他們講起海南島的風土人來。“那邊兒海島風無限好,比這破地方強多了。為啥不直接移居過去開店?”我想了想,認真道:“我這店兒雖小,可是扎了十幾年啊。你們這些老主顧也跟我家人一樣,我能舍得嗎?”話音剛落,門口風鈴聲響起,白雪姐披著晨風走了進來。“喲,雪姐兒!好久不見,快坐快坐!”幾位老主顧連聲招呼,往旁邊挪出位置來。白雪姐靦腆一笑,在中間坐下,從我手里接過了常備的白米飯與菜餅。“雪姐這麼些年風風雨雨,想必經歷比咱們所有人加起來還多。”“是啊是啊,當年要不是老李收留,姐你早就被死街頭了!”我正要解釋,白雪姐已放下了碗筷,輕聲開口: 向我,眼中閃著激的淚花: 我怔忪片刻,也紅了眼圈。端起碗,向鄭重地敬了一碗白米飯: “姐,你我之間不需要這些個客套。今生今世,我始終是你的鐵桿!”白雪姐激地跟我碗,說這里才是永遠的家。桌邊幾位老主顧也舉起碗來,笑說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有人味的一家人!我環視著悉的店面和笑臉,在一片破舊中會著滿滿的溫。多次我也想過遷店改行,讓生意更紅火一些;可當我回到這間小小的空間,在老電扇和煙灶的嗡鳴中,我便放下了所有惦念。因為我知道,店里最寶貴的東西,不是菜單和招牌,而是這些樸實的人與人之間,多年積淀下來的暖。我很慶幸,上天注定我和白雪姐的相遇;讓因我而重拾人生希,也讓我懂得用心經營每一份誼。人生如逆旅,我與白雪姐曾并肩浪跡;終于在歲月長河中沉淀下來,我亦會守著這間小店,陪伴每一個需要溫暖的過客。當我老去之日還能揮舞煎鍋,我便心滿意足;我相信白雪姐也是。因為我們深知,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并不是家財和地位,而是那份淡淡的人間真。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