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崎君,一個來自日本的新鄰居,打算在中國定居一段時間。他雖然漢語普通話不太流利,但是非常注重日本的禮儀,見面時總是鞠躬示意。雖然山崎的作很到位,但是他眼神中卻出一不屑。這種況多次出現后,我終于忍不住問他:“山崎君,你是不是對中國有偏見?”他回答道:“哦?你們支那孩都是這樣無禮嗎?我聽說很多中國人結我們,阿諛奉承,俯首稱臣。你怎麼和他們不一樣?”聽到“支那人”這個稱呼,我非常生氣,立刻回擊道:“朋友來了有好酒,豺狼來了有獵槍。如果你們真心且平等地同我們流,我們自然會非常禮貌,但你們如果打心里看不上我們,那我們也沒必要對你們客氣。”面對我堅決的態度,山崎君沒有說話。“以后我不想聽到支那人這樣的詞,請你改正。還有,這次你得向我道歉。”我和山崎君對視了很久,可能是因為我是生,他嘆了口氣,最終同意道:“好吧,這次是我的錯,我道歉。”夜晚,我輾轉難眠,義憤填膺。一個普通的日本青年,尚未完大學學業,卻被錯誤的觀念所引導,更不用說那些“全盤接”的人。第二天早上,我找到了《日本文化大全》,沉重地翻閱每一頁。之后的幾天,我們相得非常愉快,聊到彼此的文化和大學生活。作為同齡人,我們有說有笑,氣氛也很和諧。但是第三天,我們又因為我談到中國的名勝古跡而吵了起來。他的語氣中出一種不屑。“山崎君,你是不是以為很了解中國?”我問道。“了解一點吧。我在祖國的博館看到過你們的北洋水師戰艦。”他回答。“那里是否還播放天皇大人宣布無條件投降的錄音?”我反問道。山崎的媽媽驚訝地看著我們,山崎低下了頭,但又不服氣地說:“原子彈!我們是害者!那些偉大的軍人,如果沒有原子彈,他們本來就要勝利的!”“也許廣島和長崎更應該痛恨的是日本軍國主義。”我放下筷子,慢慢地說道,“你所謂的偉大軍人,是指靖國神社里那些卑劣殘忍、殺人如麻的戰犯嗎?對我來說,他們是最可恥的罪人,他們和他們的‘牌位’,只能引來萬人唾罵,在史冊上——臭萬年!”我們沉默良久,山崎母子沒有說話,全程低頭,晚餐結束后大家散開了。第二天,山崎便去旅游了。我也沒有閑著,坐在電腦前整理資料,我的日語水平突飛猛進。九一八事變、蘆橋事變、大隧道慘案、重慶大轟炸、南京大屠殺……我翻出許多資料并整理好。遙遠的戰爭中,一幕幕目驚心的罪惡,讓我鍵盤上的雙手微微抖。也許山崎本不會看這些資料,也許他會覺得我小題大作——畢竟這已經是我們祖父母那一代的舊事了。但是歷史不容歪曲,事實也不能被抹煞,我覺得我有義務去告訴他真相。我并不期他會道歉,只是想讓他了解真相。我即將開學,山崎母子帶著一堆紀念品滿意而歸。我們見面時都很高興,把吵架的事拋到腦后。山崎拉著我不停地講述他的見聞:“泰山是那麼雄偉……長城太了不起了!太偉大了!……一路上我們坐了很久的飛機,中國實在太遼闊了!”山崎由衷地發出一聲又一聲贊嘆,我微笑著看著他。“兵馬俑是真正的帝王的儀仗……你知道嗎?原來西安和京都的格局是那樣相似!”我溫和地說:“當西安作長安的時候,你們的遣唐使一次又一次前來學習,帶回日本的不僅有文字、服飾、食品、茶道……甚至把長安也原樣‘搬’回去。其實中日文化流已經有上千年了……”通過親眼所見,山崎漸漸陶醉于中國的景,也開始認同中國的文化。離別時,我將整理好的資料贈與他,里面的圖片特意被我篩選:滿目瘡痍的廢墟,堆積山的尸,被殺的婦,幾個日本軍站在尸上放肆地笑……扉頁上寫著:“贈山崎君——一段需要勇者直面的真實歷史。”山崎警惕地看著我:“是講中日戰爭的嗎?不是早就結束了嗎,你到底想要干什麼?”我心平氣和地說:“你可以放心,我并沒有心懷報復。中國人不想用仇恨來示威,也不會搞一個‘東京大屠殺’出來。我只是想讓你了解真相。”今年寒假,我在家中收到了山崎澤夫發來的電子郵件,他對我說:“楊君,你是一個令人欽佩的孩子……當我讀著那些圖片和文字時,忍不住發出陣陣悲嘆,‘難道這是真的嗎?太腥了!太殘忍了!’對我來說,那是一個震驚和煩的夜晚……我只想告訴你,當我再次來到中國的時候,我會讓你親耳聽到我的嘆息,那是由衷的,由衷的……”魯迅曾經說過:“真的猛士,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,敢于正視淋漓的鮮。”作為(被侵略的)一方,對這段歷史不氣憤,不膽怯,被視為勇者。作為(侵略的)一方,對這段歷史不自大,不猶豫,被視為勇者。不尊重歷史的人,不會得到別人的尊重;不尊重歷史的國家,無形中給自己套上枷鎖,甚至有迷失方向的危險。勇者,不會懷恨過去;勇者,不會被過去所牽絆。